。
卡尔克萨的高塔隐藏在升起的月亮之后
「白昭」不老梦（十）
「终究是绸缪青冢 替我将灞桥柳供奉」
王嫱，现在该称呼她为王昭君，沉默着看着宫苑里盛开的红梅。离红梅怒放本还有一段时节。“凛冬...已至。”王昭君喃喃自语。
折扇拿了披风走出来：“公主殿下，外边风大，怎么能忘了披风。”
“公主殿下，恕奴婢多言，您似乎有些情绪低落？”折扇为王昭君系好披风，问道。
“......”王昭君抚上一朵梅花，“我只是想起从前阿娘种在院子里的梅树，如今应该也开花了吧。阿娘说，太娇嫩的花，我们这样的人家是养不起的。唯有梅，哪怕不怎么细心打理，到了冬天，依旧会开出花来。”
折扇眨了眨眼睛：“这梅花开得这样好，公主殿下可要奴婢折几枝摆在寝宫？”
“不必了，折了，不多久就枯萎了。”王昭君收回手，转身进殿。
身为公主，王昭君自然不用想从前一般日夜做事，但习惯了忙碌，突然清闲下来，总会让人感觉无所事事。
武则天竟也细心到这地步，怕王昭君在宫里没什么事情可做难免无聊，便请了各种乐师画师。王昭君随着他们安静地学习乐器绘画，时而同武则天一道在后花园散步，听她讲从前太平公主的趣事。王昭君的举止优雅得体得宛如一个从小在深宫养尊处优的公主，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。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一切不过是伪装出来的荒唐可笑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，又到了李白该入宫与她见面的日子。对于李白，王昭君想见，也不想见。害怕他问起为何自己成了公主，害怕他鄙弃自己，害怕他不再愿意见自己。如何去见李白似乎是个问题。
入夜，王昭君借口头疼要出去散步吹吹风，并执意不让折扇跟从。出了寝宫，便匆匆向别苑走去。
李白坐在墙头，提着他的酒葫芦，别着青莲剑。一切似乎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。看见王昭君过来，李白跃下墙头，落在她面前。“阿嫱。”他看着她，“我还以为，你不会来了。”
“......”王昭君垂下眼睑，不说话。
“但你还是来了...”李白伸手将王昭君缓缓圈入自己的怀中，“阿嫱...”
“嗯。”
“阿嫱，跟我走好不好？”
王昭君一愣：“什么...意思？”
“跟我走，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，这里不适合你，你不是自己想要这样的吧？”李白松开怀抱，看着王昭君，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......”王昭君不知如何作答。“阿嫱？你回答我，好不好？”
“不好。”王昭君终于开口。
“为何？带你离开难道不好吗？”
“我不能走。”
“不能？！”李白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，“可笑！你若是想走，我李白定能带你安然无恙的离开！从此再不回来！何来不能之说？！”
王昭君咬着嘴唇。“我说了，不能，就是不能。”
“王嫱！”李白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。王昭君睁大了眼睛看着他，似乎震惊他的行为。“你真的宁可老死在宫中也不愿与我走吗？”李白的声音又低了下去。
“......”王昭君没说话。
“呵...我知道了。”李白轻笑了一声，似乎带了些嘲讽。李白转身要走，又停了下来：“王嫱。我从前认识一个人，她同你如今一样是个公主。但她又和你不一样，她不愿一生都被囚禁在这深宫之中，她想要逃离，哪怕付出生命。”
王昭君苦笑，张了张唇，似乎想说些什么，终究是什么也没说，终究只是看着他越走越远，终究只能看他的白色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。王昭君霎时间跪了下来，栽倒在雪地里。
你不知道，你什么，也不知道。
“公主殿下？公主殿下？”迷迷糊糊中，王昭君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她，她睁开眼，映入眼帘的便是折扇着急的表情。
“公主殿下！你终于醒了！来人！快去禀报陛下！”
“......”王昭君迷茫地看着她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“公主殿下你都忘了？那日晚上你说要出去走走，过了好久还不见你回来，奴婢心下着急，便派人去寻，结果看见你昏倒在别苑。到如今，你已经睡了有整整三日了！陛下也亲自来了好多回，怕是你再不醒来都要急坏了。”折扇噼里啪啦地说着，王昭君只觉得头疼。
“你让我再躺会儿吧，有些头疼。”王昭君皱着眉挥了挥手，示意她退下。
“那公主殿下你好好休息，奴婢先退下了。”看着折扇退出去，王昭君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。随手抓了方帕子捂住嘴，便咳出了血。王昭君捏紧了帕子，将脑袋埋进了被窝。
王昭君突然变得虚弱。她原本就安静，如今更加。日子从冬到夏，夏又复冬。不过一年的时光，王昭君似乎花去了十年的精力。
后花园。
“狄卿，公主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呢。”武则天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手上新染的指甲，对身后的狄仁杰说道。
“......”狄仁杰沉默着等待女帝的下文。
“若是此时让公主和亲，是否有些不妥呢。”
“......”狄仁杰低着头：“陛下，臣...以为确实不妥。”
“哦？”武则天转过眼珠瞧他。
“如今公主重病，实在不宜长途跋涉...”狄仁杰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，“若是此时要公主出塞，怕是...”
武则天又将目光转回自己手上，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：“狄卿说的是。”
“公主殿下？...”另一侧，折扇皱着眉看着面无表情的王昭君。她今日难得觉得身子还好些想出来走走，不料却碰上了这一幕。王昭君似乎笑了：“记住，你什么都没有看见。走吧。”
武帝七年十二月，昭君公主心系边塞百姓，自请出塞与北夷和亲，上允。
武帝八年二月，昭君公主出塞，长安满城灼灼红梅为其送行。途遇罕见风雪，连同守卫婢女百八十人，殁于北夷山下尽雪原。
被风雪湮没的那一刻，王昭君想起李白。那个随性而来有任性而去的男子，给她短暂的生命带来了从未体会过的快乐。其实，还是不甘心吧。想要告诉他，是他误会了，想要和他走，不能走是害怕家人会因此受牵连，她无法做到像他一样的自由洒脱，她有太多的牵挂。但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。就让他这样离开吧。让他重新做回那个名动长安的诗仙李白。
纵然，自己多么的不甘。
她好像死了，却又好像还活着。
她行走在茫茫风雪中，没有任何其它事物 ，像是被抛弃在了这荒无人烟的孤岛。
她突然生出想要再见李白一面的想法。
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。她自嘲着笑了，继续行走着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是几百年。
她听见有谁的呼唤来自远方。
“你不甘吗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想要再见他一面吗？”
“如果我还能。”
“那么，去吧。”
她带领着风霜降临人间，左手紧握着玉笛，右手高举着法杖。她记得她名唤昭君，来自长安，离开在红梅怒放的时节，却唯独不记得他。
回忆戛然而止。
王昭君看见向自己飞奔而来的李白，看见他错愕、惊慌又害怕的表情，看见他张开手将自己拥入怀。她听见焦急的大声呼唤她“昭君”，前世他是否也这般呼唤过她呢？他的模样与前世重叠，竟一丝一毫也未曾改变。她想要对他笑，眼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，她想要抬手抚摸他脸庞，却无力垂下，她想说对不起，却说不出话来。她最终还是笑了，有千言万语，却来不及说出口。
“来世...”
若还有来世，你可还愿意等我？
“昭君！”他唤着她的名字，却听不到她的回答。
耳畔的风雪停了，所有的喧嚣隐去，只剩下茫茫的雪与远处的山，与他怀里安静的她。不知从何处传来那熟悉的笛声，若有若无的是她的轻声歌唱。
「茔茔蔓草 岁岁不老 风雨如晦 死生为谁」
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┈
正文到这里就完了，之后会写一个李白中心的番外，把有些没写到的东西补一下，顺便补个HE。相信我！一定是HE Σ(|||▽||| )
评论(2)